镇上来了个姑娘,长相眉目清秀,身材瘦瘦小小,不高不胖,活脱脱一美人胚子。
遗憾,她是个疯子。
(一)
镇上的人都管这疯了的姑娘叫做红袜子。
据说,这疯姑娘刚踏进镇上的时候身上穿着条大红色的裙子,旁人问她叫什么名字,家住哪,她都一问三不知,嘴里只道念叨着“娃子”,“娃子”的。有好心人见她全身脏兮兮,便想着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,岂料她非但不领情,反将那好心人给大咬了一口。
之后镇上有人管她叫做红娃子,而一些较调皮小孩在路上见到红娃子,经常性以娃字的谐音管她叫红袜子,这么一红袜子红袜子的叫着,叫着叫着红娃子就让人叫成了红袜子。
红袜子是个疯子,她的行为举止倒也不像是个疯了的人。
红袜子为人随和,不管是见谁都乐呵呵的笑,又特别爱美,见到有镜子的地方总会停下来梳理头发,擦拭满脸灰尘的脸颊。
有一次红袜子走到河边,河边的大妈见到红袜子便是调侃道:“红袜子来嘞,这里有好镜子给你照美美嘞。”
红袜子听到“美美”二字,便是丝毫犹豫都没有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。
河边漂浮着大面积的泡沫,沉浮着衣服的颜色,一蓝一红一绿一黄。红袜子低头瞧向河底,看不清自己的容貌在河边模样,却瞧着了石块上青苔,站起身蹙眉摇头道:“不美,不美,不美。”
大妈们听了后,你看我我看你的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红袜子一愣一愣,不明就里挠了挠头发也跟着乐呵呵笑了起来,却不知自己脚后根尚未站稳,不知是踩到什么,扑通一声整个人倾身落入了河水中。
见是她落水时极其狼狈的样子,大妈们又是好一阵捧腹大笑。
红袜子听不到她们说话时的慌忙,耳畔传来的全是些笑声。
不知笑了多久,见红袜子双手双脚不再挣扎慢慢往下沉时,她们才意识到事态严重,手忙脚乱在一旁胡乱折了一把柳树根自以为可以救她一把,殊不知她已全然没了力气去抓住任何东西。
不知该说红袜子寿命未到注定不该死,还是该说她吉人有天象,但吉人有天象这点对于她来说似乎一丁点都搭不上边界,反而叫人听起来有些可笑。在旁人不知所措时,一名叫人未看清面孔的男人早已落入了河水中将其救起。
此时,红袜子面色惨白,呼吸极其微弱,任凭男子在她的胸腔上按压,她都毫无反应。
她们定定然觉得红袜子肯定是被水鬼拖了去当替死鬼,是醒不过来了。
突然那名男子一把的抓住了红袜子的大腿,又不费吹灰之力将她的大腿高高托起,头朝地面大概有1米距离,像倒垃圾时的颠动着她的身体。没过多久,红袜子一声咳嗽打破了原有的肃静,大妈们紧绷许久的情绪方才一下子松懈了下来,这才瞧清了男子的面貌。
“呀,原来是林子家的儿子。”
红袜子自以为她们在跟她说话便是缓慢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,气若游丝的说着:“不美勒,一点都不美。”
“这女人是谁?”男人眼神带着少许恶煞回头对着那班大妈说着,“之前都没有见过她。”
几乎是镇上的人都知道林子家有个儿子叫林宝福常年在外打工,此人好吃懒做,游手好闲,又烟酒赌博样样都碰,三十多岁人了也没能娶得半个老婆。这次能够回来除了躲债外肯定又是惹了什么麻烦的事。
大妈各自在心底胡乱猜疑一番后,又忍不住用一种畏惧的眼神多看了他一眼,几年未见,似乎是比上次见面时又多了几分惆怅之意。
虽说是同个镇上的人,自己也是林宝福的长辈,但害怕摊上麻烦事的大妈心底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种抗拒激素,简单的叙述了几句后即转身各自洗各自的衣服去了。
林宝福听完了大妈说的话,若有心事的瞧着红袜子,凝起的眸子散淡出神。
全身浸透水后的红袜子,褪去了一身灰尘和满脸的污渍,容貌愈加立体,细里透嫩白里透红,犹如一朵清水芙蓉,两只澄清的双眸望着林宝福水灵灵得一眨一动的,让人了看了不由得心微微一颤。
林宝福突然的挑了挑眉,嘴角微微一咧,二话没说的背起了红袜子朝北直行了许远。
朝北直行的这一路,这来去的人步履缓缓,却也没人注意到男人宽厚背上的女人。
(二)
红袜子是林宝福第二个见到长相如此令人垂怜的女人。
瞧着红袜子凹凸有致的身材,林宝福遽然想起了那晚上欲罢不能的缠绵。一股不明觉厉燥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着,粗大的喉圪节猛烈地滑动了两下,控制不住欲望的似水管爆破的喷泉浪花四溅,叫他猛然一下子将她扑压在床上。
红袜子乐呵呵道:“叔叔要跟娃子玩游戏吗?”
他顺着她光滑的脸蛋摸到白皙的脖子,戏虐说着:“红袜子,叔叔跟你玩个游戏。你乖乖的躺着,叔叔一会给你买条红裙子,再给你买好吃的。”
红袜子点头定然道:“娃子一定听叔叔的话。”
她温热的肌肤紧贴着他的身体,两人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,如雨丝般的呼吸蹭着他的脖颈,他已经浑身痉挛,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发狂似的轻吻着她的额头,再从额头亲吻到脸颊,从脸颊亲到脖子。
林宝福膨胀到极点的身体仿佛顷刻间便要迸发出来,耳边却传来了红袜子细细的笑语,又见她止不住的颤抖晃动着整个身体,木色的床板发出吱歪吱歪的声音,卯足的劲头一下子就倾泻了下来。
他遏制住怒意,声音却是略带嘶吼,“搞什么,你再这样,我等下不给你买红裙子了。”
红袜子不懂玩游戏为什么不能够笑出声,便是委屈道:“叔叔,你这样子亲娃子,娃子痒,娃子痒了就想笑......”
他顿然的醒悟,红袜子是个疯子,红袜子不是她。
这几日来,他对红袜子就像捧在手心里头的珠宝,搁在家里像佛一样哄着,供着,带她去吃好吃的,玩好玩的,心底占据着的却是另外个人的模样。
漫荡着欢愉的胸腔被一桶似冰水的顿悟从头顶浇灭开来,心底开始泛出了一丝丝冷意,他缓缓地抽身起床点燃了香烟,烟圈从屋顶的方向散开来。
一年前,他在朋友的介绍下结识了一班酒肉兄弟。
其中一名叫浩子因性情和他相似,两人大是聊得来,便是以兄弟相称,整日形影不离常混迹于各种各样的酒吧,不喝到凌晨三四点钟决然不会从酒吧离去。
一日,浩子喝得烂醉如泥,神态失常,连走路都是踉踉跄跄到难以自制,林宝福便是撇下他自己回去也是不放心。
林宝福将浩子送到了家门前,仓促想起自己的冒昧,也不知浩子家人看到现状作何感想,正迈腿欲离开,只听一声娓娓动听却略带埋怨的女声隔着门板悠然传来。
回头时,见一长发散落在肩头的女人突兀站在他面前,身着粉色透明的睡衣,衣服里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。女人身材高挑,长相性感又极其妩媚,明眸皓齿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,让人看了心底不由得汹涌澎湃。
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念头。
女人走近他身旁,身上散发出来淡淡清香的味道,柔软的发尾蹭在他的脖颈,叫他一下子慌了神,紧绷着的身体全然动弹不得,耳边传来了她轻声细语的埋怨,“竟是交些狐朋狗友在外四处晃荡,这会喝醉了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家啊......”
他回过神来。
难道她是浩子的.....
离开后,那释放不了的念头似一根根抑制不住伸展触丝的藤蔓,一根又一根的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,从脚底到头顶再到心底,日日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。
终于在一天下雨的夜里,林宝福再一次的来到浩子家中。
那天,她仍是穿着那身粉色的睡衣。
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,白皙的脚腕在粉色长裤一摆一晃间若隐若现,他的心中又响起一阵强烈的冲动,可怕念头遽然在他的脑袋里抑制得喷涌而出,失去了理智的他也顾不得最后的结果是如何,奔向前一把抱住她。她先是一愣,却也很快反应过来,但再要挣扎说些什么嘴里早已被他用纸团塞进嘴里。
躺在床上,她仍是拼命的摇晃着脑袋,执意的挣扎着,怒目圆睁的仇视着他,仿佛还在用她与生俱来的趾高气昂觊觎着最后一线希望。
最终,他不得已使用蛮力解决了他的心理需求。
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想要的是那种被顺从时的快感。可是,像他这样的人,如果不使用这种暴力的方式,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她的,而她连正眼都不会瞧着他一眼。
看着她眼角上的泪水,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些愧疚和痛苦。
(三)
林宝福把红袜子给卖了,以一万块价钱卖给一个将近60多岁无子无女的老男人。
红袜子离开的当天,身着一身红色裙子,而这身红裙子却也不再是那之前那身脏兮兮的裙子,颜色比上次那条裙子鲜艳了点,裙子的长度也比上次短了点。
这条大红色的裙子,林宝福大下血本花了288元。
她喜欢眼前的林宝福,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连推带哄推上了他人床的边缘上。
那天,天空下着绵绵细雨,细细雨丝打落在她的眼角上,他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,在彼此转身离开之际,回过头时的一瞬间却见她如水般清澈眼眸掩藏着让人猜不透的心疼。
他怔了一怔,再次回头时只见那单薄孱弱的身影渐渐埋没在了那条冗长的小道上,如同一只迷路的小绵羊,凄凉得让人心疼不已。
红袜子离开了,跟着一个60多岁的老男人离开了。
收拾东西之际,脑袋哐当一声响,他慌然想起那晚红袜子满目狰狞的模样,巨大的腹热肠慌和如同潮水般涌起来的恐惧在胸腔里猛烈冲撞。他若有心事的望向窗外,只见柳树被狂风侵袭得面目全非,巨大黑夜笼罩下悲凉的氛围朝着他的方向聚拢而来。
原来,七月份的雨夜竟也是刺冷到可怕。
男人住在一铁皮屋子下,屋子很大却堆满了铁皮烂铜,随便一磕都能够碰到烂铁铜块,红袜子就因这个来来回回跌倒了好几次,磕得鼻青脸肿。
男人不顾红袜子磕得鼻青脸肿模样,也不像林宝福那般待她温柔如风,一动手便是将她粗鲁的一推,又将整个人团团的压在她的身体上。他粗暴的动作,碰得红袜子裂开的伤口流出了红色的血液,疼痛让她瞬间缩短了反射弧只道拼命挣扎推开了男人的身体。
雨珠落在铁皮屋上,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。
第一次这样,男人似乎有些习以为常;第二次这样,男人显然有些不悦;最后一次男人直接被推到在地板上,地板发出好一阵剧烈的震动感。这一摔,男人显然是摔得很是疼痛,气急败坏的指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红袜子,“娘们的,看我如何收拾你。”
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似有不甘停下来屈服于万里无云的天气。
他抓着红袜子瘦小的脚腕,轻轻一拽,她的身体似有一种被人抛到半空中的轻飘飘。待到她反应过来时,男人又再一次的压在她的身上,而这一次越发的粗鲁,如同一只被彻底激怒的疯狗疯狂的亲吻着,抚摸着她的身体。
红袜子力气没能反抗他的粗鲁,双手双脚胡乱地挣扎着,却是一句话也未叫出声。
他的手滑过红袜子的后背,试图去拉开裙子的拉链,手心刚碰到,一声尖锐的叫声突兀落入了男人的耳旁,他迅速的抽离了手,木然的看着那神色变了样的红袜子。
瓢泼大雨狂拍打着窗户,打得窗户摇摇欲坠,雨珠砸落在地板上发出好一阵清脆的响声,一阵冷风透过窗户拂过男人的后脊背,男人浑身暴起一层又一层冷森森的鸡皮疙瘩。
“啪”的一声,他伸手一巴掌过去 ,“叫你叫!!叫你叫!!”,“啪”的一声,男人伸手又是一巴掌。
她没有任何反抗。
他又再一次试图去拉开她后背的链子,她连叫带吼着,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若隐若现,眼睛里怒斥着熊熊的烈火。
忽然,一阵暴虐的狂风侵肆着大地,雷嗔电怒的一道道闪光撕裂了黑暗,一阵阵饿狼如虎声音突突的响起落入冷寂的空巷中。
男人最后一次手落在她的后背上时,隐隐约约听见她如蚊子般细语道:“娃子是瑜儿的,你们不可带走娃子。娃子说瑜儿穿红裙子好看 ,娃子说好看……”
红袜子之后说了些什么,男人再也听不见了。
红色的血液和大红色的裙子融化在了一起,化成了一朵一朵红色玫瑰花,在裙角散开而来。
林宝福全身湿透站在最角落处,眼神黯淡地和这片冰冷的黑夜融合在了一块。
一个最沉重的想法果然被林宝福预感对了。
红袜子杀了人。
双手被反扣着的她外表平静得有些木然的脸蛋竟含着淡淡的笑容。
她在众人诧异和指责的目光下,走出了那间到处堆满了铁皮烂铜的铁皮屋,走过了那条可短可长的小道,没人能够猜得透她在想着些什么。
一声声救命声伴夹着雨声从前方不远处踏踏传来,红袜子眼前一亮,待众人还未看清是什么,她早已从警方手里挣脱而出奔现了远方。
那喊救命的男人未看清女人的面目,见她双手反扣着手铐,扑通一声跃入了那条孙子不幸跌落的江河中。
林宝福心中一震,不知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。
周围的人发出好一阵唏嘘声,无一人向前去瞧瞧沉落在江河中的她,好似别人的生死,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字之差,亦然对他们也无关痛痒。这大概就是感不同深不受吧。
江河中的雨珠,蔓延成了一道似梦水花,一沉一散,漂浮不定。
活着的人啊,选择死亡去存活在这个似梦的世界里,而这沉落在江河中的人啊,却是选择了衍生的方式去漂浮在这个她得不到的世界里。到底是生亦或死,又有谁能够全面解剖得了?
林宝福望着那在雨夜下的男人,眼光再度放远,落入那拍打在江河上的雨珠,他的脑海快速闪过一片又一片拼凑起来的画面,回忆就这样兵荒马乱铺于眼前。
红袜子垂死的眼睛放出一股凶光,因被人绑起双手动惮不得,气得怒目横眉将指甲掐进肉里流出血来仍是挣扎动弹着,似一只被逼到悬崖边上饿狼。他定定然的看着她挣扎了好些会,没一会又见她脸色发紫,咬牙磨齿口吐白沫。他手忙脚乱将她松绑后,她立即恢复原有的神色。
意料之外的是,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厕所,发狂似的拽起那条浸泡在水中的大红裙,又突兀地大哭了起来,哭声撕心裂肺,痛彻心扉,却没人知道她到底为何哭。
她絮絮叨叨也不知讲着什么,林宝福听着好些会才听清“娃子不哭”四字。
那时,林宝福似有些顿悟,却又有些想不透。
回忆就这样被搁浅了,他收回了落在河边的目光。
转身时,再看了一眼乌云密布下的铁皮屋,他想当时所有的不明白,今日却不费劲的明白了。
随着跌宕起伏的警笛声和雨声一起一落消失在铁皮屋,万家灯火也渐渐变得暗沉,倏得人们的打鼾声和情侣打俏声覆盖住了雨夜里泛出来的寒意。
几日后,那名叫娃子的男孩苏醒了过来。
据说,娃子醒来时只说了一句话,“爷爷,我昨晚梦见妈妈穿着我最喜欢的红裙子掉进水里了,她喊我救她。”
(四)
后来,听闻别人说起,长春村里有个长相迷倒众男人的才女。
只是可惜,十七岁的她便被父亲卖到了一大富人家里当媳妇。
只是没办法,父亲需要那笔聘金去给弟弟娶媳妇。
那富人家里的男人,生来好吃懒做,又整日不见人影,回到家后早已喝得烂醉如泥,只要她稍有些做得不对,男人二话不说向前便是对她一顿暴打。
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后,便将她扫地出门,甚至是不愿她同其儿子见面。
后来,女人因思念儿子过甚,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