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篇
《五绝.立秋》
平水十一尤丨林旭生
秋来扇子丢,炙热烈阳羞。
万物始收敛,千田丰立秋。

五绝很短,秋意绵长...
《古人咋过立秋?》
立了秋,便把扇子丢。
秋到,天凉,暑气收敛、暑期将止,更是到了金色的收获季节。禾火为“秋”,这秋字本来是一个收获的美词,但自从宋玉在《九辩》中留下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”的名句后,悲,就成了秋的一种色调;愁,也就成了心上的一种悲绪。
一。
大历四年,李益进士及第,任郑县尉(这里的郑县指陕西华县,非河南郑州)。县尉,这个九品芝麻官,大抵相当于如今的县公安局长。
很巧啊!同是边塞诗人的高适,也曾干过这个县尉,不过是在宋州封丘县,品秩还要低一级,从九品。所以干了三年龌蹉的摊派工作后,高适受不了了,书写完《封丘作》后,宣誓裸辞尥蹶子,跑到哥舒翰的幕府从军,并由此改变了人生轨迹。
李益没有高适那样的决绝能力,但挺有耐心,简单说就是能忍气吞声地“熬”,但也有熬不住的时候。久久升迁无望后,李益弃官在燕赵一带边塞漫游,靠混迹于各幕府之间来接济生活。这段漂泊的生活,在其《立秋前一日览镜》中可以窥见一斑:
万事销身外,生涯在镜中。
惟将两鬓雪,明日对秋风。
人生万事置之度外,一无所有地置身于镜中。蹉跎至今,唯有两鬓白发相伴,明天就要立秋了,除收获了仕途奔波带来的沧桑容颜外,没啥了。
二。
李益的卖惨,就像其诗风一样,感伤、悲凉有余,乐观、激昂的慷慨之情差点。要说这描写秋天的奋进情怀,还得说是“诗豪”刘禹锡最豪,透过《秋词》,可见其万丈豪情在天:
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
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
刘禹锡写秋,一反常态、另辟蹊径,你们都说秋天写心是犯“愁”,我偏偏以最豪的豪情来讴歌秋天的美。难能可贵的是,这首诗还是其被贬朗州后的作品,让人佩服刘禹锡的乐观心态。
诗豪开篇,就旗帜鲜明地否定了前人悲秋为愁的墨守陈规,诗里表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。诗人虽处逆境之中,但这种向上而生的精神,让其宽阔的胸襟溶解了这种不幸。

三。
都说好诗让盛唐的名人们先入为主地写绝了,到了宋朝后,写诗难有质的飞跃,靠写诗成名太难,所以大多数文人墨客开始写词,但也并不绝对,比如,范成大。作为南宋文坛的“中兴四大诗人”之一,范成大一生佳作颇多。咱们就以其《立秋二绝·三伏熏蒸四大愁》为例,可见其绝:
三伏熏蒸四大愁,暑中方信此生浮。
岁华过半休惆怅,且对西风贺立秋。
三伏天,横跨晚夏初秋。三十到四十天的暑期里,暑气逼人、热浪滔滔。在这种高温高湿的节气下,太阳如烧、地气如炉、空气如蒸,人如热水中的鱼--水煮鱼。古人没空调、无电扇,绝大多数人中暑,身如患病、萎靡不振,靠自身机体的有限调节能力无限地抵御酷暑。天、地、水、风四大皆空,此时难空,热得人坐立不安、寝食难安,户外如同炼狱。
在酷暑天气下,人们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、渺小。热得要死,并不夸张,自古以来,中暑之人在症状严重,未得到及时处理时,死亡率确是很高的。生死面前,一切如同虚设。所以人们盼望天气早点凉快下来,至于悲秋为愁,那还真是一部分文人雅士的无病呻吟。
四。
曾给范成大投过诗稿,盼其提携的刘翰,终生布衣、未能成仕。其对立秋的看法,不像李益那样悲,也不像刘禹锡那样豪,更不像范成大这般豁达。刘翰笔下的《立秋》,不悲不喜、不温不火、不燥不急,一个字:静。
乳鸦啼散玉屏空,一枕新凉一扇风。
睡起秋声无觅处,满阶梧桐月明中。
七绝《立秋》,平水一东,此诗写得透彻、写得实在、写得意明,不用过多的注释、解读,即刻明了,精髓在一个“寻”字。好诗的判断标准之一,就是朗朗上口、言简意赅、直达其意、境界高雅,若都整得朦朦胧胧、无病呻吟、晦涩难懂、还需注释,那这诗就难得人心。刘翰这首七绝,平淡却不普通,写出了立秋本该有的意境。暑去秋来、新旧交替、节令更新,这是自然规律,无他耳。
寒门诗人刘翰,虽然终生未染仕途,但留下了更多的时间治学、做诗,留世有《小山集》一卷。即便在经济繁华如宋的时代,能读书、有书读,那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供养得起的,有书可读的家庭,大都是小康之家起步。
历史资料对刘翰记载较少,其诗作一直籍籍少闻。没有功名,没有被提携的机会,没有大佬依靠,即便你才华出众,想出名很难,这其实是大多数普通读书人的正常现状。然,刘翰对此看得很淡。接受自己平凡,接受父母平凡,接受孩子平凡,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平凡。平凡不是平庸,平淡才是从容。